感觉·苏格拉底
既然2000多年的西方哲学史都是在给柏拉图做注脚,那么他的老师——苏格拉底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带着这样“朴素”的想法,我对苏格拉底产生了兴趣。
我对苏格拉底的一点了解,除了课上张老师所讲的有关内容,也就是吴飞老师译的《苏格拉底的申辩》。惭愧的很,这本书至今没有读完。不过确实很吸引人,不仅仅是它的哲学思想的交锋,还有渗透其中的形而上的思辨性。
《苏格拉底的申辩》中的第一部分记录了申辩的由来经过,不同版本的差异,以及在各个历史时期的不同诠释。给人一种庞杂而有些混乱的感觉——一方面说他是“引进外邦的神”而获罪,又说其实真相是他的怀疑精神动摇了民主的基石。当然后者更合理,只是这推理论证的过程让人有些困惑。
最精彩的还是申辩的正文。遗憾现在刚看了个开头,同时真的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听他——其实是柏拉图借他的口——对希腊进行美德教育。我不怀疑《申辩》其实是柏拉图主观构思加上他对于民主制的控诉再加上苏格拉底确实的思想脉络,但是在读他与莫勒图斯辩论的那一段,总感觉有点怪。他首先要申辩的是“败坏青年”的罪行。苏格拉底给莫勒图斯下了个套,他先问“是否很多人可以带好青年”,把莫勒图斯带进去,继而类比说马,难道很多好人可以带好一只马,而一个坏人尽可以让整个马群失去前进的方向吗?再回到人本身,难道可能一个人把青年带坏,而其他所有好人都无法挽回吗?既然这样的逻辑不能成立,哪么只有一种可能,即莫勒图斯自己在诋毁苏格拉底。
这样的逻辑真的很霸道。且不说马和人的比喻是否相类,一个人对于整体的祸害是否真的如苏格拉底所言是不太可能的也值得思考。我们知道,苏格拉底认为自己是无知的,而他的有知体现在他知道自己无知。所以无论是在街头与人争论还是法庭上的申辩,他都是在“启发”对方,但其实对方的本意并没有真正表述出来,而是顺着苏格拉底的思路简单的选择“一条路”。我想,这恐怕也是很多人看不惯他的原因之一。
他的哲学思想是讲究“德性即知识”,但是他对于理想生活的理性思考,以及外延的形式上的申辩,与城邦本身的现实生活存在着最根本的矛盾——精英治国还是民主政治?于是,就引出了您上课时提出的黑格尔的悲剧理论。我觉得苏格拉底的悲剧与俄狄浦斯王的悲剧还有不同,俄狄浦斯王的例子具有伦理血源性,本身就是很偶然的,而苏格拉底悲剧在于思想,具有更大的普世意义,也更增添了他的悲剧性——没有人应因思考和言语而获罪。当今民主制下的基本法则却无法照耀在雅典的上空。
所以,我们为他的死而悲哀,也许还是要着眼于两者的悲剧性上。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也许想用死给大家上一课——你们迟早会后悔的,到时,我在法庭上的申辩将成为大家追述我思想的一部分。不论柏拉图有多少异于老师的论断,至少,主题思想没变。《申辩》仍然是苏格拉底一脉相承的思想路径。这就够了。
我相信苏格拉底是一个对自己的信仰坚持到底的人,也很难想象他的助产术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学识而非帮助他人获得“美德”,他的理想至少有一部分是希望希腊人能通过他的努力过上更加理性,从而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当然,有人认为他是过于特立独行,与智者没什么两样——从申辩来看,这似乎也是隐藏的一条人们憎恶他的原因。但很显然,智者强调论证过程要如何如何有逻辑,把对方摁倒;苏格拉底则追求跟我论辩你,是你,要最终有所收获。说到底,他追求的认识自己,其实和人的本性有点相违。神愿意认识自己的无知么?人恐怕就更不愿意了。死,是必然的。
最后,请允许我引用申辩中最后的一句话:“是该走的时候了,我去死,你们去生。我
们去做的哪个事更好,谁也不知道,除非是神。”死而得道,生而不知其所,生与死的判断,还真的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