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大家会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我没见过林清玄的字,也没见过林清玄本人,所以也就不知道他的字、他的文到底是不是如同他的人。但读完这本书,我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文如其名”。
我在想,如果把林清玄的文章看成一片“林”,那么,在我看来,这片“林”是“清”的,而且有些“玄”。为什么这么说呢?
“清”出现在脑海里,总是让我想起那些缓缓流淌的山间小溪,那些从石缝中汩汩流出的清泉,它干净地让你忍不住低头掬饮,它通透地让你忍不住伸出双脚轻轻拍打嬉戏,它清澈地让你忍不住对着它梳妆,实在舍不得离它而去。
把“清”字与林清玄的文章联系起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用“戏水”的心情,“通感”的修辞来理解吧。
他的文字如同缓缓流淌的溪水,轻柔和缓,润物无声。在第一篇《月光下的喇叭手》中,一个孤苦的老兵,24岁那年在山东老家的田地里劳作被抓壮丁,没有来得及与怀孕六个月的妻子打个招呼,没有与父母说声再见,随国军征战南北,最后飘零台湾。不识字没技能,为了生存为送葬人吹起了喇叭,喇叭声声哀嚎送走了一个个“回家”的人。然而,深夜,在酒的作用下,回不了家的他眼含泪水一遍遍吹着“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少年的中国也没有乡愁,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文字缓缓“流淌”,骊歌(告别的歌)悠长凄楚,想像着主角的表情,体验着老兵的命运,忍不住,我已泪千行!
在《红心番薯》中,卑微的番薯叶,倔强的番薯根,红红的番薯心,是父亲儿时防空壕里的记忆,是转战南洋的思乡梦,是卖糖番薯山东老兵浓浓的乡愁。
全书中最喜欢的《煮雪》和《温一壶月光下酒》。《煮雪》是假设“说话结冰”是真的,他发愁该用什么火煮?他说:“因为人的言谈是有情绪的,煮得太慢或太快都不足以表达说话时的情绪。……与性急的人交谈,回家要用大火煮烤;与性温的人交谈,回家要用文火。倘若与人吵架呢?回家一定要生个烈火,才能声闻当时哔哔啵啵的火爆声。遇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回家就要仔细酿造当时的气氛,先用情诗裁冰,把它切成细细的碎片,加上一点酒来煮,那么煮出来的话便能使人微醉。倘若情浓,则不可以用炉火,要用烛火再加一杯咖啡,才不会醉得太厉害,还能维持一丝清醒。……”
不想说什么,佩服这想像力,喜欢这意境。
《温一壶月光下酒》,他说,喝酒是有哲学的,有下乘、中乘、上乘三种喝法。准备很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藉是下乘的喝法;几粒花生米一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
喝酒的上乘境界,竟然是用哲学喝酒,喝出哲学,也是醉了!
在他的笔下,光是有颜色、有味道、可触摸的;情爱可以像卷轴一样卷起来放在心灵的角落,果树剪枝如同人之遭遇挫折,带着发芽的心情勇敢面对,来年硕果满枝头,失去对春天的期待,必会在春机盎然的日子里死去。
还想说林清玄的文章有点“玄”,是因为阅读过程中太多的地方需要“通感”,还因为在他那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曲一调,一粥一饭,都已经上升到灵魂深处,对我们这些俗人来说也是有点“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