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时,老师留了一个作业,是写《中庸》读后感,3000字左右。我记得我铺开稿纸,写的第一句话大致是:中庸是人类要达到的境界,当然这很有难度。其实,我是不用交作业的,因为我没有选这门课,而是偶然发现这个课堂正在讲《中国法理念》,这是一堂非常与众不同的课,于是每节课都去旁听的。我经常去旁听各种课程,后来发现旁听来的收获不亚于正课的。
后来走在一个环境优美的校园里,我会和吐槽学校没有大师上课没有收获的学生分享我的体会:阳光普照大地,大树和小草均获得自己的份额,其实校园里处处都是资源,不要局限于课堂,当你优秀了,自然会遇见你想要遇见的老师。
曾经在万米的高空中,听一位颇有声名的学者讲他的步履所及的地方,颇令人神往,就是从这位学者那里我才得知了无人区,并且做了前往探险的计划。不过,学者最后的总结是:人哪!不要把自己当回事儿,也不要把自己不当回回事儿。多年以后,在魔都听到一位口音中略带醉里吴音相媚好的那种语音的教授在讲中庸的时候,我忽然回忆起这句话,我认为这其实就是中庸的一种很好的诠释。
人生中有些体验很奇怪,其实只是那么短暂的一刹那,却会被反复想起,而且每一次想起都会有新的收获。
我辞掉被别人看来是很不错的工作而去北京学习法学时,很多人都反对。不过,我还是一意孤行选择了读书,因为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打算。当然,或许潜意识里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崭新的学习起点。其实学习法律这门对我来说很困难的学科,确实很辛苦,也很打击自信,从以前会因为成绩没有达到优秀而郁闷变成了会因考试可能出现不及格而惶恐了。当然,人生没有的路,走下的每一步都算数。所以虽然后来我又转专业去读了心理学,在八年的心理专业的学习中,我逐渐对法学有了更多的体会和理解。
刚学习法学时,很不适应。深秋的午后,我从图书馆出来,天阴阴冷冷,突然下雨了,我不想躲雨,因为无处可躲。漫步在都市的丛林中,高楼、草坪、雕塑在雨中显得更加动人。顿时发现自己,原来是一叶浮萍,漂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所谓的根,所谓的未来显得很不确定,我忽然一阵是的只是一阵,莫名的所谓的忧伤。长久以来,我一直沉浸在求知的迷惘和快乐,寻找传统文化的源头,探求人类永恒的归宿,已经忘了询问自己是什么,当然我也只是自哀自怜了一会儿罢了,因为还要忙着做功课,以免考试通过不了。
若干年后,我在一个高校工作,做运行管理的人是不课能有长达4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的,也就是说是现在流行的那个996,甚至是007的状态。我在学校的规定和学生的要求之间,在上级与下级之间,同级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资源与资源之间要找到平衡点,于是经常忙到深夜,忙到忘了自己。后来我终于觉得累了,有一次散步中,我对同事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几年下来我知道我还忽略了一个平衡,那就是我也要在外界与我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因为我过于劳累,我不健康了,这就是对我自己和我的家人不公平。于是我对中庸的境界又有了新的理解。也就是说,不符合中庸境界的,也就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就是违反自然之道的,违反自然之道的,必然不会长久。
多年以后,我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宾馆里,再次看到在清华园里的那天午后遇雨的日记:雨很快停了,我的思索仍在继续,雨中的忧伤是短暂的,雨中的思索是偶然的,学习的过程是长久的,学习的快乐是必然的。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我应该询问自己的未来,从前一直生活在父母和师长温馨温暖的羽翼中,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的多变和生存的艰辛。当不得不为生存而考虑时,我依然能为理想而活着,我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骄傲。
能在一个更广阔的范围内来看公平与正义,我觉得到这个时候我才稍微明白了民法的意义,公平与正义。
我的老师江山在《互助与自足》中提到:老子完成了人与自然的综合,孔子完成了人与社会的综合,朱子完成了理气的综合,阳明先生完成了心与体的综合,十力先生完成了体用心识的综合,柏拉图完成了理念与伦理的综合,康德、黑格尔完成了实在与存在的综合,怀特海完成了过程与实在的综合,等等。这个在思想领域的业绩,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思想家们在致力于达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理与气,心与体之间的中庸状态。
目前人类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呢?在此依然引用学者江山在著作《互助与自足》中的观点:我们似乎也可以同态地发现另外四条(两组)独立的发展、综合之路:西方的综合与东方的综合,人的综合与自然的综合。这差不多就是我们思想界今天的现状。剩下来的问题是,谁以及怎样去完成科学与哲学或东方与西方、人与自然的综合,或者换一种说法,谁以及怎样去实现现在应该着手进行的科学与哲学、东方与西方、人与自然的超越。
人与人之间,种族与种族之间,人与自然之间都要达到和谐的境界,也就是中庸的状态,才是完美的状态,才能将生存与生活统一。当然,要达到这样的境界,确实很有难度。可是,这个境界值得我们每个人做出毕生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