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跟外婆吵架了,大有决裂之势。老妈说:我这个女儿就值一万二,钱拿了,以后她老死我也不会哭一声,她自己说的。语音一停一顿的,这话愣像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低下去的尾音夹杂着呜咽。我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外婆打来电话,说是叫我去,电话是母亲接的,当我在房间里难得的听到扯着嗓子的母亲叫我时,我怔了怔,打开门,在见到房外母亲阴沉的脸时,便已知晓了大半。 她叫你去。哦。 眼角的余光在瞥到眼前人的眼中潋滟的光线时,便赶忙下了楼,害怕,面对她的哭诉。 路上,车骑得很慢,风迎面拂过,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眼前的人,深陷的眼睛,皮肤已只能用蜡黄形容,那层皮也只是靠着本身宽大的骨架勉强支起。这眼前的人,她还是以前那个可以用胖来形容的人吗? 只是短短几个月没见,眼前的人已苍老到如此的地步。我内心除了震撼,更多的是说不出的苦涩。 眼前的人在听到外婆这个称呼后,她的感情仿佛到达了瓶颈,竟如孩童般嘤嘤地哭了,也许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孩子,找到了一个大人,在迷路的时候,所以,就委屈地朝着大人哭泣。这次,是你不对,你怎么可以这样逼她呢,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仿佛是在为两个争辩的孩子劝架。我,我,我只是随口提起来,她反应这么大,我也是••••••她的音部由低喃渐渐消逝下去,直至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无声的泪顺着千沟万壑的脸颊滑落,仿佛一场无声却又庞大慢镜头,华丽的悲伤慢慢在空气中倾泻、弥漫开来。那一刻,原本要替母亲说理的心一下子沉寂了,我想无论是谁看了,都会突然忘了原本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不管准备是多么的充分。哪怕那个人与你有多么的深仇大恨,更何况,在我眼前的是我的亲人。 一万二,是父亲帮外婆拿去放债的,结果,那人跑了,我们两家的钱也就理所当然地跑了,外婆认定钱是父亲拿走的,父亲也跟母亲说过,就当作是自己亏了钱,要把这笔钱给外婆,问题在于,这阵子,我们家经济有点紧张,外婆的讨钱,在母亲看来无疑是落井下石,这实在是伤了她的心。 回去的路上,慢车,仍是吹着风,心却更乱了,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们都对对方失望透顶甚至绝望,为什么不干脆断了来往?眼中的视线落到手中的一大篮鸡蛋,为什么还•••••• 甚至问过母亲类似的话,她当时用可以称之为你疯了的表情看着我,仿佛我说了多么荒诞的事情,哪怕是揣着失望,你们也从没有放弃过对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 五•一,我在外婆家门口等爸妈来吃饭,那条新建的小路笔直地通向路口,我蹲在地上,看着未知的远方,空中蓦然腾起一层烟,仿是农村傍晚的炊烟浮起,在低矮的天空集聚,模糊了视界,等到视线回落到地面,才发现,那雾,那烟,竟是悄然下着的大雨。 这雨,热烈张扬,却反倒模糊了视界,原来,鲜明的立场,激进的情感,反倒是模糊的!模糊中,我分明看到路尽头,母亲与父亲一同擎着伞走来,这一刻,我忽然明了,那种感觉:不是不爱,不是不恨,是恨亦是爱,是爱也是恨。爱恨交织,已模糊了界限。 原来,极处,竟是缥缈!
浙江上虞春晖中学高一(6)班 陈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