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欲下手先知,灯底裁缝剪刀冷。”白居易这两句诗极有韵味。从盛夏至初秋,时间从指间流走,却不着痕迹,也就几场雨的工夫,繁盛便成了萧条。秋的脚步是悄无声息的,不容你分辨,待到秋霜下时,怕是秋的凉意早已侵魂蚀骨了。提起笔来,灯下的我竟微微觉得手触到了秋的鼻息。
学生的日子不是以季节为单位来计算的,春夏秋冬四季交替,生活却总是一个模式。对于自然所赋予的四季美景,我已很久没有心思去关心了。偶尔抬头去看窗外叶子落得稀疏的枝头,竟只有“好像一把扫帚”的想象。这样的联想,连自己也觉得好笑。
只是,提笔时手感知到的寒意毕竟真切地告诉你:天凉了。只觉得秋染上了我的指尖,顺着我的血流漫过了心头。
心上秋,便是愁。“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原来,自古这“愁”字不仅是生活的创造,更多的是芸芸众生的自我寻觅。无论是登高楼,还是临风眺,无论是踌躇满志的少年,还是秋上双鬓的老者,他们心中的愁苦,怕多是由秋风而起吧。
佛教讲,愁苦根源来自“求不得”。若“无所求”,也便无所谓愁了。若果真这样,那么少年心头的愁可是因为心太大,大到整个宇宙都放不下?随着日后的磨砺,儿时的抱负也会逐渐卸下来。“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我想,这未必全是释然,里面至少夹杂着些许的舍弃。两鬓斑白的老人坐在阶前,看秋雨在梧桐叶间滴答,心上秋的凉意已消散不去,正如昨日的青丝再也融不去今日的霜雪了吧?只不过少年人喜欢把自己的愁说给别人听,想得到别人的认同,而老人却用温厚的外表掩饰了他那染上秋意的心。
高楼上的少年,豪情万丈,觉得整个未来都在他脚下,用雄浑去描绘他理想中的世界。忧愁是为显示他们的抱负而发的感慨。因此,更像夏日的骤雨,虽有清冷的外衣,内中却仍是如火般的热情。待这疾风骤雨的阶段过去,秋才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近。一生的坎坷会让昔日的少年明白“人力有时而穷”,然后一切都变得舒缓。这时的秋会吞没一切,人的身影也会在秋的落叶中逐渐看不分明。
时间不只是医伤的良药。“秋霜欲下手先知”,只有感受过火的绚烂的双手,才会明白凄清凝远的秋风。或许在很多年后,当秋不知不觉再次爬满手指时,我会记起这一年的秋,才会真正从心中与这寒秋相通、相容,不分彼此,将自己也幻化成秋的一隅,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