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两米......这是长短距离,显然易见。一秒、两秒......这是时间距离,暗地拉开了,人们还不以为然。
曾经苦练田径的我,当时两个距离都十分看重。由此便想起,我一生中,既是最痛苦,又是最自豪的一次比赛。
我第一次比市赛,十分紧张,心中有个深不见底的洞,迎面的风灌进去时,我深刻明白何为心虚。
为了减压,我还拉着三四个死党,蹦蹦跳跳地高歌,师姐们便自得地在旁打牌,我就以这几近癫狂的状态,跟着其余对手,看似轻松地小跑到起点。
我在热闹的起点环顾了伟伦一周。在我脑海中,可笑地把跑道扳直了,四百米远的距离,渐渐形成定格,我只要直奔终点即可。
四百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偏偏是最考人意志的一段距离。八百米可磨到最后才尽全力,但四百米全程都要尽力。精疲力竭我尝过无数,但始终畏惧。
我怎么天生一条辛苦命?埋怨了自己一下,我便上道了。开始漫长的征途,犹如自甘跌入无边炼狱。
过了第一个弯道,我吃力地想与紧跟身后的几人拉开距离,奈何甩不掉。入第一个直道前,我只能用余光瞥了瞥身后,大惊:恶战一场!
入第二个弯道时,我完全体会不到领先的优越感,一个不慎,意志便会被紧跟身后的对手带来的压力感泯灭。
身后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愈加急速,她的喘息声愈加清晰,想必我与她的距离定是拉近。我随着她加速,转过弯道便看见了遥不可及的终点,人体的极点,会在这一段他人看来短短的一百米中出现。
缺氧使我头脑发昏,我几乎忘了自己要干嘛;四肢酸软,吞噬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神智沉得如无边的黑夜;我身体轻得像随风流浪的棉絮,在两种极端之间煎熬着的我,距离终点有一百米,但距离胜利,遥远得我无法言表。
平时区赛,我在此刻该是减速挪到终点的,因为身后的人都和我拉开了距离。但如今,我只能选择与她硬拼,几秒之间,时而她前我后,时而我前她后,反复了几遍,痛苦更是蔓延开来,缠在彼此之间。怎么和我一样好胜?
我余光从未离开过身旁之人,直到离终点还剩几步,他终是放弃了与我对峙。我的目光才敢完全放在终点。冲过终点的一刹那,定格了我与她的距离,0.4秒的距离,大概一个身位的距离。不知彼此的性格距离,是否也只有0.4只差?但,胜负之间,也只是距离一个身位,不知她恨我与否?
身后师姐连忙过来搀扶我。我尽力走开终点,便瘫在了人家怀里。她观了全程恶战,兴奋得差点给我灌下了一位师兄喝过的水。岁月领着我匆匆走过了四年,磕磕绊绊。每次自负地轻笑,一定因为想起这件事。我离我意志的极限,似乎还有距离。这使我很高兴。
但现在的我,与当时的我,不知不觉中,已隔开四年的距离。时间的距离,拉开了,便追不回,无论意志有多坚韧,还是会深感彷徨和无力。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那么时间距离,是否便生出回忆的美?
假若,人的一生都在与时间赛跑,那必是一场恶战。时而你前我后,此时时间拉开了你的距离,你定奋力追赶。时而我前你后,此时你拉开了与时间的距离,偶尔回首,也未尝不可。
一路走来,时间的距离,又被多少人忘却了?或是匆匆,或是碌碌。